她注意到桌上有一把枪,就是那把sig-sauerp220。
琴酒站了起来,拿起那把枪,朝她走来。
她有些呼吸不上来了,但她仍旧笔直地站在那里,腰第一次挺得那么直,头第一次抬得那么高。
保险打开,枪口朝她额头举起。
她的手背在身后,紧张地绞在一起,连呼吸都急促起来。
他用这把枪杀了明美,现在,他也要用这把枪杀了她。
枪口顶在她的额头。
她害怕极了,想要闭上眼睛,却努力强迫自己睁眼,去看这个即将杀死自己的男人。
他有一双绿色的眼睛,就像赤井秀一。
这个念头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,然后她就听到了扳机扣动的声音。
她闭上了眼睛。
但预料中的疼痛没有出现,她听到枪管发出一声空膛的咔哒声。
她惊讶地睁大眼睛,去看琴酒。
“这把枪里没有子弹。”琴酒冷冷地看着她,“你是真的想死啊,连反抗都不反抗。”
她不知道该说什么,只是呆呆地看着琴酒。
琴酒是真的失望了,他把枪塞进怀里,从口袋里掏出烟盒,抽出一支烟,点燃,深深吸了一口。
“你知道吗?”他竟然和她讲起故事,“二十年前,我从地下室里出来,也是十四岁。”
原来如此……
她垂下眼帘,睫毛颤了颤,却感到眼眶酸涩无比,再也流不下一滴眼泪。
“如果我是你,”他说,“就会去夺对方的枪。既然已经有了死志,说什么也要把仇人一起带走。”
所以他才把弹匣卸了下来,上次是,这次也是。他虽然对自己的枪法有自信,但也谨慎多疑地不给爱子任何反杀的机会。
“我不是你。”她眨了眨眼睛,声音沙哑无比。
她太害怕琴酒了,她太害怕组织了,她太害怕孤儿院了,她不敢这么做。上一次试图杀他,已经是她最后的勇气了。
“我让你去杀你的情郎,你下不去手。随便杀一个人,把对方人头带给我,也是可以交差的。”
这样吗……
她又眨了眨眼睛,抬起眼皮,看向琴酒。琴酒没有看她,一手夹烟,一手插在口袋里,看着雪白的墙壁。
“能骗过我,也算是你有能力。”他说。
爱子想,要是琴酒早半天对她说这些,她说不定就真的会去随便杀一个人了。
但现在……已经太晚了……
她不可能回到光明,也不可能再去杀人了。
她太累了,太累了。
她走不动了,她想放弃了,她想死。
杀人是为了活下去,如果她已经不想活了,还有必要杀人吗?
琴酒从怀里掏出那把sig-sauerp220,还有一个弹匣,他叼着烟,把弹匣装了进去。
“我本来是想把这把枪送给你的,”他终于转向爱子,“这把枪是我的老师送给我的。但你太让我失望了。”
“对不起,”爱子终于低下头,看着自己的鞋尖,“但我不想再杀人了,我只求一死。”
这是波本闯进房间里听到的第一句话。
他惊魂未定地看着爱子,又看向琴酒,然后再看向琴酒手里的枪。
“你来这里做什么?”琴酒问波本,不高兴地皱起眉,不满于对方的闯入。
“我当然是来……”波本一撩头发,镇定下来,“来帮帮我这个不成器的学生的。”
他手臂一伸,想要搂过爱子的肩膀,把她护到他的怀里,但手刚刚搭上她的肩头,就被她躲开了。
琴酒嗤笑一声,波本悻悻地收回手。
白狼眼!他在心里骂她,焦急地不得了。
琴酒看向爱子,爱子也看向琴酒,她的眼睛在对他说:杀了我吧,我愿意被你杀死,就是现在,就在这里,当着波本的面。
杀了我,我就解脱了。
用这把枪,对,用这把杀了姐姐的枪,杀了我,我就去找姐姐了。
给我一个痛快,拜托了。
她有一双漆黑的眼睛。
就像真绪。
琴酒再一次想起他的年少时光。
他已经三十四,快要三十五了,他杀了许多许多人,早就练成一副铁石心肠,记不得手下冤魂的名字,记不得那些人死不瞑目的脸,不再做噩梦,不再回忆二十年前的人和事。但自从遇到广田爱子,这大半年来,他开始频繁想起那些时光,梦到那些已经死去的人。
大道寺真绪。
山口弘树。
邦斯马。
他去美国大使馆门口抓广田爱子,她一口咬在他的手上,还去夺他的枪。他看她如此有血性,竟然没有杀她,把她送到了那个孤儿院。
那个孤儿院。
那里埋藏着他的痛苦,也将多一份她的痛苦。
那天