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心里会……很痛苦……”
“我心里也会很痛苦,”他说,“有段时间,我每天闭上眼,都能看到那些人的脸。”
爱子怔怔地看着冲矢昴。
“你也……会这样吗?”
“对。”他说。
每个人,都在承受这一切。每个人,都有自己的痛苦。
那些被压抑的,那些从未表露的,那些不曾倾诉的,那些有所顾忌的,都在此时此刻,被宣之于口。
雪莉是实验人员,波本是情报人员,只有他们是外勤。
他们能互相理解。
她嘴唇颤抖了一下,过了几分钟,说:“这是你自找的,你不卧底,就不会这样。”
“你说得对。”
“你们都伤害我。”她说,“警察、fbi,你们都伤害过我。”
“fbi确实很讨厌。”他说,“我也觉得他们很讨厌。”
她继续抱怨:“你们还讨厌我。”
“我不讨厌你。”他向她挪近,而她下意识挪远,他看向她,“你讨厌我吗?”
她犹豫了一会儿,回答道:“我不讨厌冲矢昴。”
冲矢昴笑了:“谢谢你。”
“警察对我不好,组织对我不好,这个世界烂透了,一切都没有意义。”她说。
“但你有意义。”他说,“你对我有意义。”
没有什么宏大的词眼,没有什么崇高的目标,只有一个个具体的人,以及人与人间的联结。
打击组织是为了人,追求正义是为了人,查明真相是为了人,卧底潜伏也是为了人。
一切的裱花去除,只剩下最原始的本质。
“你知道吗?”她看向他,“我曾经喜欢过你。”
他的眼睛睁开了,露出如森林般苍翠的绿色。
过了很久,他慢慢说道:“谢谢你。”
谢谢你的喜欢,我很荣幸。
不知不觉,他们的身体靠到了一起,肩膀碰着手臂,不算亲密,也不算疏离。
他从怀里拿出一部手机,递给她。
“这是明美的遗物。”他说,“我想,你比我更需要它。”
这是明美唯一的遗物。
而现在,他把这部手机送给了她。
她又想哭了。
她的身边,除了那块被冲矢昴找到又被留在波本家的玻璃碎片,就再也没有其他任何可以纪念过去的东西了。
她打开手机,发现手机充满了电。
邮箱里躺着两封删除后被恢复的邮件。
“爱子,对不起,我不能来接你了。你要自己活下去,逃出去。门钥匙在床底的鞋盒里,钱在抽屉里,拿上直接去美国大使馆,说你要申请fbi的蒸发密令,担保人是赤井秀一。”
“志保,对不起,我本来想把你从组织里带走的,但我失败了。你是组织里重要的科学家,组织不会轻易动你的,一定不要做傻事,不要冲动,忍耐、蛰伏、好好活下去,总会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那一天。”
发给她的那封邮件,比发给志保的那封,要早一分钟。
不要做傻事,不要冲动,忍耐、蛰伏、好好活下去,总会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那一天。
这是明美对志保的嘱咐,姐姐对妹妹的关照,一个叛逃失败的将死之人,对深陷组织泥潭的成员的叮咛。
忍耐、蛰伏、好好活下去,总会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那一天。
谁也没想到,位于组织核心的志保,却是最早逃出来的那一个。而爱子,占尽天时地利人和,竟沦落深渊,受尽折磨。
而现在,这封发给困境之人的邮件,这封发给绝望之人的邮件,穿越将近一年的时光,被爱子读到。
活下去。
总会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那一天。
“我知道琴酒用的哪把枪杀了明美。”她说。
冲矢昴眼神动了动:“我可以把证物袋拿来,让你指认。”
“好。”
琴酒的所有枪收在证物袋里,被他摆了一整个茶几。
她指认出那把sig-sauerp220。
他把枪从证物袋里拿出来,收进自己的怀里。
手机归她,手枪归他。
他们交换了来自过去的纪念。
重要之物换重要之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