都被堵住了,就像所有钻在牛角尖里的人,她在这个牛角尖里越钻越深。
她本来是有获救可能的,她本来是有的,但被她作没了,是她咎由自取,怪不得别人。
如果她没有给雪莉打电话,如果她没有等雪莉,如果她收到明美短信后,立刻去了美国大使馆,一切会不会不一样?
如果她没有去警察局,如果她坚持自己给美国大使馆打电话,如果她一路往前走,没有在那个町镇停留,一切会不会不一样?
都是她自己作的。她太傻了,太笨了,太愚蠢了,太天真了,太差劲了。
她又开始流眼泪,泪水顺着她的眼角,流进她的发鬓,她躺在地上,看着高悬的天花板,感到嘴里苦到不行。
苦啊,太苦了,嘴里也发苦,心里也发苦,整个人泡在苦水里,苦顺着头发丝,就钻进了心脏里。
她甚至发不出声音,表达不出这种苦。
她恨组织吗?
当然恨。
恨得要死,恨得牙痒痒,无时无刻不在恨,白天也恨,晚上也恨,清醒时恨,睡着时更恨。
但是恨组织有什么用呢?她又能逃离组织吗?她已经丧失了隐姓埋名,改头换脸的资格,她还能逃离组织吗?她充满恐惧,充满害怕,她又怎么可能逃离组织呢?
她恨赤井秀一吗?
当然恨。
但这种恨自爱而生,和爱深深纠缠在一起,难以区分。
她不恨诸星大,她不恨冲矢昴,她不恨莱伊,她恨赤井秀一。
没有来救她的赤井秀一,撕掉面具的赤井秀一,假扮冲矢昴的赤井秀一,死了又在别人身上复活的赤井秀一,口口声声要救她却根本救不了她的赤井秀一,救了雪莉却没有救她没有救明美的赤井秀一,身为fbi的赤井秀一。
对,fbi,她讨厌fbi,她讨厌警察,她讨厌这些自诩正义,满嘴都是价值的人。
她讨厌他们!
那个警察,相叶隼人,笑眯眯说着要把她送到东京,一转眼就把她卖了。他旁边那个警官,更是个废物,连自己同僚是个什么样的人都没有发现。
不是坏蛋,就是废物。
她又想到了那两份任务报告,想到了外勤一栏上她的名字。她想到了琴酒对波本说的话,想到了波本对她说的话。
“你是担心警察抓不住我们吗?”波本骂她,第一次骂她,好像也是最后一次骂她,“现在我们全身是血,还要我给你善后!”
是了,除了那一次,因为那个兔子玩偶,他们隔着门大吵了一架,波本从来没有骂过她,虽然他总是教训她,总是冷着脸、板着脸、臭着脸,但他从来没有骂过她。只有那次,她把血弄到他的身上,他开始骂她,因为他担心被警察抓住。
琴酒也说:“如果你做到了,还没有被警察发现,你就有获得代号的实力,可以被组织重点培养。”
她是加害者,她是罪犯。
雪莉会获得赦免,波本会获得赦免,而她不会获得赦免,就像琴酒不会获得赦免。琴酒在孤儿院里待过,她也在孤儿院里待过。琴酒杀过很多人,她也杀过很多人。
她忍不住嗬嗬笑了起来,疯狂地笑、歇斯底里地笑、一边哭一边笑,她感到讽刺,感到荒唐,感到她就是一个大写的笑话,一个活生生的悲剧,一个被命运玩弄的小丑。
门被敲了敲,她用力一脚踹上门,门就不敲了。
她讨厌赤井秀一,她讨厌fbi,她讨厌警察。
赤井秀一背叛了她,fbi利用了她,警察出卖了她,这些所谓正义的化身,没有一个救下她,没有一个保护她,没有一个伸张正义。她出生时,正义没来;她父母去世时,正义没来;明美去世时,正义没来;琴酒抓住她时,正义没来;相叶隼人把她送回孤儿院时,正义没来。
说好哈利会战胜伏地魔的呢?根本没有!明美让她相信正义,相信光明,相信警察,相信美国大使馆,相信赤井秀一,相信fbi,相信哈利,结果呢?明美死了,而她坠入了更深的地狱!
她就不应该相信明美。明美说要把她带走,但明美没有来,明美食言了。明美说要证明给她看,逃离组织是可行的,但明美死了,逃离组织恰恰是不可行的。她就不应该相信明美说的一切,她就应该义无反顾地扎进黑暗,她就不应该打翻那杯水。
为什么琴酒要她杀冲矢昴?都怪琴酒!都怪波本!
她恨组织,她恨孤儿院,她恨琴酒,她恨河村夫人,她恨相叶隼人。
她的一切都是他们害的。她恨死他们了。但她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,她连拒绝的勇气都没有,她连当面骂他们的勇气都没有。她又疲惫、又害怕、又恐惧,她恨死她自己了。
她根本不是哈利。她是个胆小鬼,是个烂人。
这个世界更烂,这个世界烂透了,她恨这个世界。这个世界抛弃了她,她不属于任何一边。
所以她也要抛弃这个世界。
反正明美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