树倒猢狲散,组织这个隐藏在阴影处的庞然大物,终于要解体了吗?
但他所有的一切,都献给了组织。
为了撬开他的口,联合搜查总部告诉了他很多事,比如朗姆为了安享晚年,出卖了boss的具体信息,比如孤儿院围墙下的那个狗洞,其实已经被挖通了,有人逃出来后被发现,又被填上了。
如果最后的结局是这样,那他所做的一切,还有什么意义?
他也不知道。
但这是他自己选的路,他能后悔吗?
他会后悔吗?
杀人者人恒杀之,他不是早就知道,并时时刻刻警惕着吗?
二十年了,他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?
“我去杀了朗姆。”琴酒睁开眼睛,再次重复。
朗姆是叛徒,而叛徒必须死。他杀了那么多叛徒,他也会杀了朗姆。
“好吧,”贝尔摩德耸了耸肩,从怀里掏出一把枪,递给琴酒,“祝你好运。”
“也祝你好运。”他说。
贝尔摩德把路线和琴酒简单地说了一下,便离开了牢房。琴酒在原地活动了一下关节,也走了出去。两人就此分道扬镳,走向自己选定的道路。
但乌鸦失去了巢穴,又将飞往何方呢?
或许,一日为乌鸦,终生为乌鸦。
组织,是一辈子都无法摆脱的阴影。
爱子越来越期待和志保见面了。
通话的时间如此宝贵,三天才能打上十分钟,其中五分钟还是赤井的额度。她数着日子等赤井来叫她,然后早早排在门口,等前面的人出来就冲进去,拨通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。大部分时候,都是志保在讲,她在听,小部分时候,她也会讲几句,但不多。赤井会守在门外,确保这十分钟的安宁。毕竟,想要打电话的人太多了,电话就那么几部,时不时还会被电话不够的指挥部占用,来传递重要讯息。在紧张忙碌的联合搜查期间,这十分钟的通话,就像风暴的最中心,静谧、稀有、难得,被小心地呵护着。
一切似乎都在好转,志保告诉她,虽然说不准具体日期,但她们很快就能见面了。应该是一个月,不会超过两个月,最多三个月,她们一定能见面。她说好好好,我等你。虽然她在公安的秘密基地已经待得快要发疯了,虽然她疯狂地想要出去转转,但赤井说外面不安全,组织在疯狂报复所有和联合搜查总部有关的人,甚至自杀式袭击警察厅以挑衅示威,但整天待在只有小小一扇窗户的房间里,是个人都会发疯,即使在偌大的地堡里转来转去,也有很多地方是不允许她进入的。只有和志保的见面,看上去像是一个盼头,一个可以具体期待的事。
但有什么东西在悄悄改变,在她不知道的地方,在赤井越来越多的皱眉中,在特工的闲言碎语中,在劝她不要离开地堡的叮咛中。
那天下午,她正在午睡,刺耳的警报声响起,吵醒了她,她感到恼火,拉起被子蒙住头,然后听到广播喊话,是个冰冷机械的女声,不断重复:“请所有人立刻回到房间。请所有人立刻回到房间。请所有人立刻回到房间。”
发生了什么?她不知道,也不关心。广播让她待在房间里,她就待在房间里。
过了一会儿,广播声消失,她翻了个身,继续睡觉。
晚上,她去吃饭,听到特工们议论纷纷,说什么越狱、暗杀、朗姆。她不关心,从旁边走过去,找到一个空位,坐下来吃饭。
但声音飘进了她的耳朵,有人在她旁边大声对另一个人说:“你听说了吗?琴酒越狱,暗杀了朗姆!”
轰的一下,她的大脑炸开,视野发黑,全身的血液都凉了。
“琴酒越狱了?”她喃喃地重复。
旁边的女特工听到她说话,好奇地看向她,发现她面色惨白,以为她被吓到了,就安慰她:“不要紧的,他既然越狱了,以后肯定是隐姓埋名,夹着尾巴做人。”
“是啊是啊,说不定我们还会再次抓到他。”另一个女特工附和,“而且这次是有卧底策应,但我们已经知道了卧底是谁。”
“但他暗杀了朗姆……”
女特工看了看左右,凑到爱子耳边,悄悄对她说:“好像是因为朗姆把情报都交代了,所以琴酒逃出去时顺便暗杀了朗姆,但我们之后剿灭组织,就更轻松了!”
不不不,一点都不会轻松。
她感到头重脚轻,如游魂般吃完饭,味如嚼蜡,一勺一勺米饭往嘴里塞,然后摇摇晃晃地站起身,脚步虚浮地把盘子送到回收处,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。
心脏跳得飞快,大脑嗡嗡在响,四肢无力,她坐在椅子上,感觉自己下一秒就会一头栽倒在地上。
琴酒越狱,暗杀了朗姆。
琴酒。
组织。
孤儿院。
禁闭室。
地下室。
噩梦如潮水般涌来,将她淹没,她手脚冰凉,感到那种逃无可逃的感觉又出现了。